雙心's home

　　
　　如今妳的世界永遠是黑夜。
　
　　　『妳是不是跑去躲在石頭裡？躲在蛋糕裡、新生兒裡、一塊布裡、一顆蛋裡、一片刺繡裡？還有，世界永遠是黑夜，是什麼感覺？』
　　
　　這是一本給大小孩看的書，不管我們活到幾歲，失去摯愛的面前，我們都脆弱一如孩童；小小孩看的書，學習『生』，大小孩看的書，學習『死』。
　　　
　　　『這統統是假的。』
　　
　　失去摯愛之後，我們該怎麼活下去？
　　
　　　『你必須盡全力繼續做夢，這是你保持真正活著的最佳武器。』
　
　　失去一個母親，家庭如何支撐？
　
　　　『我跟在麗莎和爸爸後面，努力走在彼此身旁。當三人的其中一人快要崩潰時，另外兩人便趕去扶持，每一分鐘，角色都可能互換。』
　　
　　這本書讓我深深地感受到哀傷，我想，只要是失去過的人都懂。
　　
　　　『嚴禁崩潰。不可以，要用正常的呼吸，讓肺部保持運作。』
　　
　　幸而，我尚未失去我的母親，不過，我也不去想像這件事。
　
　　　『如果有必要的話，我願意去調慢世界上的每一個時鐘。』

　　知道的吧？失去母親這件事，永遠也不嫌晚，我大學時已屆退休、教授莊子課程的老師說他的母親是安享天年往生的，可是他想起失去母親這件事，心臟仍然會抽痛，仍然會掉下淚來，即使是在大講堂，即使是在上百個學生面前。莊子的鼓盆之戚，到底是失了妻子而非母親，否則他可能無法在中國思想史上佔一席之地。
　　
　　　『你要學會咀嚼大災難，孩子，而且還要把它們吞下去！』
　
　　我在大二開學一週時，失去了爺爺。才剛開學的我莫名其妙回到家，下跪、叩頭、折蓮花，日子像平常一樣運作，只是內容不太一樣，爺爺則一直躺在那裡，我一滴眼淚也沒有掉，連發呆時都不去看他。就像平常一樣，沒什麼好看的。這很正常，爺爺已經八十好幾，生病了，多重器官衰竭，這很自然。日子一下子很真實，一下子又很虛幻，有時腦袋裡很清晰，有時又飄飄然，直到兩三天後送冷凍庫的人來了，把爺爺擺放進去。『住手！』我在心中大喊。『住手，為什麼你們要那麼作？你們難道不知道，他睡在裡面會冷嗎？』我像鐵達尼號乍然撞上冰山，眼淚啪啦潰堤，全流了出來。『他睡在裡面會冷。』我腦袋裡只剩下這個念頭。
　　
　　　『她不在裡面，她已經跑得遠遠的了，我很懂她，她是個小淘氣，沒人抓得到她。小淘氣是殺不死的，她正蓄勢待發要回來，別妨礙她助跑，別這樣碰棺木，你們那些花會弄痛她啦！』
　　
　　我們甚至在受盡煎熬後願意說：「這是個夢，好了，該停止了。」
　　　
　　　『要不是為了尊重傳統和尊重墓園的其他「住戶」，我除了鮮花，還會替妳帶蛋糕和書來，還有小鳥，小鳥不能少，我要來種一些鳥蛋，我偷偷地種，然後妳就能再度孵化，我會替妳澆水。我喝了好多檸檬汽水，以致於連我的淚水也有氣泡，不知道從氣泡逃脫是否行得通？我會把這些東西都蒐集起來，這樣妳就不會迷失在黑暗的土地上，我會替妳規劃潛逃計畫。市政府的辦事員和喪葬業的人不會相信這種事，他們也許會說沒人這麼做，但我會成功的。』
　　　
　　但事實是我們無能為力。
　
　　　『你可以對抗你自己的死亡，但你無法對抗任何已在這裡安息的人的死亡。』

　　
　　作者呼喚了巨人傑克，傑克給他一片影子，能夠修補心臟的影子。
　　　
　　　『它是個好影子，像冰塊一樣冰，但它能保你保護得好好的。』
　　
　　……真的可以嗎？
　　
　　心臟破損的人，請把這本書當成巨人傑克的影子，放在口袋裡，偶爾去翻閱它，讓它保護自己。
　　
　　看這本書時，我一直想到徐四金《夏先生的故事》，或是《小國王十二月》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，大概是翻譯調性的問題。這還是一本很安靜的書，所以我閱讀時，腦海裡一直有歌曲播放。我想到林志炫唱Miss Mama 『我的未來一天一點逐漸在展現；妳的明天一夜一寸無形的縮減』，想到他媽媽最後還是捱不過，他只能一再的唱著離人，獻給另一個世界的母親。

　　
　　
　　今天是母親節，大家母親節快樂。
　　雙括弧裡引用的字句，來自書籍原文。